Everyone has his own life orbital on account of the different circumstance
历史上的狄大人确实是有点黑的,能做的宰相这个位置,多多少少都得有点手段。
【我觉得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啊。】
警告:人物死亡,以及狄大人黑化。
1
仕途。
狄仁杰用手掐灭了烛火,那橙黄色的火焰像是被碾死的飞蛾一样在指腹间消失不见。
方起鹤落了个斩首的下场,而那位所谓的幕后主使。
也自是不得善终。
狄仁杰仰起头看见那屋檐横梁处一颤一抖的蜘蛛网,夏夜飞虫多,总有那么一两只撞到网上,挣不开逃不掉,去徒劳的挥动着肢节,让自己陷的更深。
洛阳和长安不同。
长安街道纵横交错,一捭一阖,街巷如棋畦。
洛阳则不是。彼路同此路,此路通彼路,点点线线连起来,宛如一张大网。
网住里李家的天下,也同样帮狄仁杰网住了仕途。
那蜘蛛咬住了猎物,开始吸食液体,起先那虫子还挣扎几下,而后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。
就像现在的白家。
狄仁杰眯着眼睛接着月光看着那挂在前厅横梁之上的白绸,白将军被奸贼所害,圣上体恤白家护国有功,让白元芳接了他父亲的职位。
“你可知那狄仁杰与白元芳交好……”
那日他听着坊间百姓如此议论,看了一眼自己桌前绿蚁红肉,暗自轻笑出声,端了酒碗一饮而尽。
他和白元芳,岂止是较好这么简单。
但凡是白元芳的东西,便是他的东西。
而他的东西,则更于白元芳无分毫关系。
白家养着百十来号门客,其中比狄仁杰出色的也有这么一两个。武将需幕僚,门客需仕途。
但狄仁杰若是去当了幕僚,也断无出头之日。与其毛遂自荐,不如请君入瓮。
酒馆的案子足够简单易懂,也足够让白元芳上钩。
狄仁杰起身,推了们走到前厅,白元芳还在那坐着,偌大的祭堂就点了两只白烛,火光摇曳不稳,像是坡脚乞丐。
武媚娘一介女流,又把都城搬到洛阳,自然是坐不稳朝政,所谓侦探大赛,无非就是找个能帮自己踏踏实实坐在龙椅上的人。
狄仁杰知道白元芳肯定会去,也知道,另一派也会派人过去。
但到底是谁,不得而知。
然后方起鹤赢了他。
孙子三十六计开篇便点了四个字,骄兵必败。
他越是觉得好愚弄,心思便花的越少,所露出的破绽也越多。
但这个度也要拿捏的恰到好处,不能让对方认为你一文不值,先强后弱,用的是温水煮青蛙的法子。
让他觉得是他赢了你,而不是你让了他。
方起鹤没察觉到,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高看过狄仁杰,以至于狄仁杰慢慢悠悠的五天以后去找他,他还趾高气扬的说了一通。
方起鹤一开始确实是狄仁杰的一块心病。
但他太傲,傲的不可一世。
最终败在他自己的这个“傲”里,倘若当时有那么一刹那方起鹤识破狄仁杰的计策,狄仁杰最好的结局也是个流放塞北。
但狄仁杰知道他识不破。
因为方起鹤笃定他狄仁杰是个废物,一个弃子。
但这被拿掉的棋子的位置还可以再下,何况本就为了通气再而堵杀。
“你去歇着吧,伤还没好。”他温声给白元芳说道,青年听见他声音看了他一眼,摇了摇头。
“狄仁杰,你帮我多点几只蜡烛吧。这夜暗的让我害怕。”
这是白家守灵的第一日。
2
棋子
来祭拜的人不少,明里是来祭拜,暗里却都是和狄仁杰拼了命的拉上关系,但朋党向来是个白痴的主意,把自己和一票人绑在一起,下一盘一招错满盘皆输的棋。他狄仁杰还没这么想死。
来的人一个个都不动声色的回绝,自己脸上戴了副悲戚的面具,照那橙黄铜镜的时候,恍惚从镜中还真就看见那么点货真价实的哀吊之情,转瞬即逝。
什么是谎。言少语荒,就是用最少的语言最多的感情来讲,真假参半,虚实不分。
他下厨煮了碗白粥,然后端到白元芳面前。
“你多少也吃一点。”
白元芳没说什么,拿起白瓷勺要了一点,然后抿着吃了下去,之后放下勺子,低着头肩膀开始一抽一抽的,随后转来闷声的呜咽。
“我这世上,没有什么人可以信了,狄仁杰,没有人可以信了,我只能信你了……只能信你了。”
这是白家守丧第二日
3
黄土
傩戏。
狄仁杰小时候看过一次,那些人带上面具举止怪异,呼天抢地。
问鬼神。
他放下笔又看了一遍奏章,然后合起来。
整个白府冷冷清清的,白灯笼在屋角悠荡。
几只灰鸽落到院中空地上,歪着头咕咕的盯着狄仁杰看,然后又啄了啄自己的羽毛。
他看着鸽子尾上的毛突然想起他小时候看的那场傩戏。戴了面具,扎了羽毛,高声怪叫着胡言乱语。
就像是他,喜怒哀乐,全都是精心算计。
他瞥了一眼那屋角的白灯笼,白底黑字,那白字最后一笔还留下了些墨迹,像是未亡人哭丧的眼泪。
他蹲下抓了把黄土,张开手,那土在风中簌簌飘散。
莫名感觉到一阵孤寂,一转头白元芳在他身后站着,脸色苍白,步子都是虚的。
“不过一捧黄土。”
狄仁杰看了一眼白元芳,那人冲他笑笑,声音轻的他几乎听不见,把刚才那话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不过一捧黄土,”
这是白家守丧第三日。
4
余烬
白元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看清了这个局。
可能是在牢里,也可能是在狄仁杰把他救出来以后当着众人分析案情的时候。他就那样盯着狄仁杰看,看清了那人眉目之间的喜色。
就这么一刹那,但是白元芳还是看见了。
他不想相信。就像他年少第一次陪父亲上战场的时候杀掉那个契丹人的时候。
他不想相信那人死了,也不想相信自己手上的鲜血可以洗掉。
他带了胡子穿了蓑衣,窝在那小酒馆的一个角落里,点了最便宜的酒和一碟花生,狄仁杰坐在隔着他两个桌子,他听着那些人说自己和狄仁杰交好,然后看清了狄仁杰的表情。
白元芳小时候发过高烧,大夫说是夜了受了风寒又被惊吓所致。
那夜白元芳跑去看了傩戏,他看着那祭祀用手插进那只公鸡的胸膛里然后拽出了心脏,鲜血就像是炸开的焰火那样淋在地上。
他隔着火看着对面的景象,热气熏蒸,那景象也是一起一伏的晃动。
然后回来就发起了高热,烧了两天才好,大夫说是万幸烧退下来了,否则视力和听力可能就保不住了。
白元芳倒是希望当时自己就这么烧下去,就像是那公鸡的内脏在大火之中烧成焦炭最后成了苍灰色的余烬。
成了废物。
若他当时成了废物,白家现在应该是和乐平安,只不过多了个瞎聋的废物。
当晚他回去的时候做了个梦,又梦见他小时候看的那场傩戏,恍惚之间就看见那祭祀的手冲着自己胸膛而来,穿透血肉和肋骨,剜出了心脏。
他挣扎着扒住了那祭祀的面具,手一使劲把那人的面具除了下来。
——那是狄仁杰的脸。
他睁眼的时候天还没亮,于是披了件外袍,自己一个人坐在灵堂里看着那些黄纸一点点烧成灰烬。
“你这是没睡么?”
“还没。”
狄仁杰挨着他坐了下来。“那我陪陪你。”
这是白家守丧第四日。
5
缟素
狄仁杰知道白元芳看清了局。白元芳之前心都在狄仁杰身上,所以狄仁杰一举一动他都看的透彻,而狄仁杰则要押着白元芳的步子走,白元芳一举一动他也看的清楚。
白元芳看透了他的局,这是唯一意料之外的事情。
白元芳没有点开,狄仁杰也没有说话,两个人都一身缟素的跪在灵堂,白元芳默不作声的烧纸。
哀莫大于心死。
“我只能信你了,狄仁杰。”白元芳开口说道,“我信你没把我父母算在局内。”
狄仁杰没说话。
这是白家守丧第五日。
6
鬼火
“明儿就是头七了。”
白元芳自顾自说道,“狄大人也没必要守着了。”
狄仁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,外边风言风语的也都快过去了,祭拜的人也差不多了,他的计划已经全都实现了。那他为什么还守在这?
他自己也不明白。
这个世上狄仁杰感到不明白的事情很少,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件。
一个是儿时看见的鬼火,一个是现在跪在灵堂前的青年。
那鬼火无端的飘在空中烧成一朵幽蓝的冥花,亦如那火光映在青年了无生趣的瞳仁中,一明一灭。
“我没有。”狄仁杰兀自开口。“你父母……确实是我所没预料的。”
“你知道,我为什么能看透这个局吗?”白元芳讪笑了一声,“说起来也好笑,方起鹤是骄兵必败,而你,狄仁杰,你会心软。”
也许,狄仁杰也笑出了声,也许就这么一下,然后正巧被白元芳抓住,一点一点,就像是夜晚拿着灯看那些壁画,顺着火光一丝一缕看清了正幅画。
也就只对白元芳会心软。
但那就像是余烬里仅存的那么几个小火星,明暗闪烁,疏忽不见。
亦如夏日鬼火。
“你该下地狱的,狄仁杰的。”白元芳轻声说道,“阿鼻地狱,永世不轮回。”
狄仁杰想开口说话,但那声音哽在喉头,吐不出也咽不下。
不知怎么兀的阴风骤起,传乱了那铺在桌案上的黄纸,他又听见白元芳呢喃道,
“而我,我也……亦是如此。”
这是白家守丧第六日。
7
头七
“今日头七,灵堂不能留人,这几天你也辛苦,早些睡吧。”
狄仁杰开口说道,白元芳点了点头,站起身来,走了几步却又停下,回头看着狄仁杰。
“既然已经点破了说明了,狄大人为什么还在演?”
狄仁杰动作一滞,随后笑了笑,“这面具带的太久,一时也摘不下。”
“虚虚实实,真假也并未泾渭分明。”白元芳转身,白色衣袍转了个弧,像是狼毫在墨里旋开。
“也可能是我……并不想摘下。”
白元芳脚步一停。
那余烬里的火星一点点烧起来。
“都过去了,狄仁杰,都过去了。”白元芳也没回头,就这样一字一叹的说道,他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音听着都像声嘶力竭。“面具始终是面具,我真心待你,也不过换回来一张皮囊。”
然后就像是累极了一般跌坐在地上,随后倒了下去。
狄仁杰叹了口气。
那毒药发作极慢,狄仁杰掐着分量,下到了那白粥里,还有那黄纸上。中毒之人脚步虚空底气不足面色苍白,最后哪怕是仵作验尸,也只能验出个血淤脏衰的暴病而亡的结果
“你何苦看破我这局。”狄仁杰蹲下身去,指尖描绘着白元芳的眉目。“我亦是想,真心待你。”
远处梆子声起,已是入夜一更。
正是头七
却只增孤魂,并无回魂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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